戈壁竹枝词
袁洁
戈壁荒凉寸草无,从来八站苦征夫。
油盐米菜需筹备,莫漫匆匆便戒途。
腰站无多住站遥,到来店舍太寥寥。
可怜漆黑烟熏屋,苦雨凄风度此宵。
又无桌椅又无床,①入户尖风透骨凉。
枵腹更兼愁内冷,熬茶先要着生姜。
尘沙填塞客肠枯,到处源泉问有无。
格子烟墩真没水,嘱君早早制葫芦。
这一组诗,写从旅人艰难的旅途。
在西行途中,从河西走廊进入新疆历来有穷八站、富八站之称。所谓穷、富,是指驿站水草的情况而言的。丝路供行旅住宿的大站一般要间隔 90 华里,90华里就是人们通常一天的路程。在大站之间,有所谓“腰站”,那是供人们途中休憩,吃点东西,略整行囊,或是为打乱了日程(比如临时车马出了问题、有人生病等等意外,因而不能按一站一站的区间前行)的人设置。从乾隆中期收复西域,就在漫长交通线上依次建立了军台驿站。清代的驿站管理,相当讲究效率,但条件有限。安西到乌鲁木齐之间的驿站,客房都有奇怪的格局,那就是只有一个窄小而仅可容身的门,屋顶开一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气孔,权充天窗;而没有窗户,朝哪个方向的也没有。只要关紧门,房间就等同于山洞了。这样的房间又憋屈,又黑暗。不习惯的人会为此而产生幽闭感,将其视为洞窟。那样做是因为一年有半年时间——春天化冻翻浆,夏天酷热难当——西出阳关的商旅都是夜行晓宿,白天躲在房间睡大觉。房间只有门,不但安全,而且容易易昼为夜。
在设站的地方总是有水泉的,但是在那一线水源的水质往往不佳,矿化度颇高,水味苦咸,适于人直接饮用的就成了一种特殊的享受,所以地名就有“苦水”“甜水井”。要适应这种苦水,就得在烧茶水时在壶中放些生姜,这样茶中的异味才能减少一些。格子烟墩是一个大站,它有一眼泉水,但泉水时旺时枯……
诗人走过了古道,并将自己的见闻用诗记录下来。当你经历了这些磨难考验,那么,你已经进入了新疆,即将开始自己一生的新的生活。
袁洁,号蠡庄,又号玉堂居士。江苏桃源人。嘉庆六年(1801)拔贡。在金乡县令任上,“缘事被谪,只身行数万里” ②。著有《蠡庄诗话》《出戍诗话》。后者是中国文学史上惟一一部专门为流放而写的诗话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①钱仲联编:《清诗记事》(三),作“又无棹椅又无床”,凤凰出版社,2004 年版,第2228 页。
②钱仲联编:《清诗记事》(三),凤凰出版社,2004 年版,第 2224 页。
(本篇校对:吴小宇)